山東財經大學金融學院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 向麗錦
山東財經大學金融學院國際金融系主任、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 尹智超
2024年4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分析研究當前經濟形勢和經濟工作。會議在強調“要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時提出，“要積極發展風險投資，壯大耐心資本”，強調耐心資本在支持原創性、引領性科技創新中的重要作用。
作為金融領域的專業術語，耐心資本首次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被提及。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發展耐心資本”，突出了耐心資本的地位與作用。作為一種能夠滿足新質生產力發展長期投資需求的特殊資本，耐心資本對于統籌推進經濟和金融高質量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耐心資本作為追求長期投資、戰略投資、穩定投資的資本，可以成為反映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風向標，引領資本向發展新質生產力聚集。發展耐心資本需要從新質生產力的角度去理解其必要性，進而把握應該如何發展壯大耐心資本。
注重企業長期成長和價值積累
耐心資本，是一種通過科學合理決策，注重長期投資、強調穩健回報的資本形式，泛指對風險有較高承受力且對資本回報有著較長期限展望的資金。它不同于傳統的短期投機資本，而是更加關注企業的長期發展潛力和價值創造能力。耐心資本作為資本的表現形態，天然具有資本所共有的增殖性、運動性、返還性、風險性等一般特征。另一方面，耐心資本具有長期性和穩健性。與“快進快出”、投機套利的短期資本不同，耐心資本的投入會充分考慮行業和企業發展潛力并評估資本回報率，做好面對高投入、長周期、慢回報等風險和挑戰的準備，因而耐心資本是能夠陪伴企業家、科學家“長跑”的資本形態。
耐心資本的特點主要體現為長期性、價值投資和穩定性。耐心資本的投資周期較長，通常不會追求短期價格波動和投機性收益，而是注重企業的長期成長和價值積累；同時耐心資本不同于長期資本，長期資本主要強調資本的使用期限，通常指使用期限超過一個會計年度的資本，耐心資本不僅包含長期持有的特點，更強調“態度、心態”，更能理性看待短期市場波動，對波動的忍耐、對過程的相信以及對未來的信心。耐心資本的投資策略以價值投資為主，通過分析企業的基本面、行業趨勢和宏觀經濟環境等因素，選擇具有長期增長潛力和穩定現金流的企業進行投資；耐心資本的投資者通常具有較強的風險承受能力和長期投資視野，能夠在市場波動中保持冷靜，不盲目跟風或頻繁交易，從而有助于維護資本市場的穩定，此外可以進行逆周期布局，避免順周期的投機炒作。從全球實踐看，耐心資本主要來源于政府投資基金、養老基金（包括社保基金、企業年金、個人養老金）、保險資本等，是私募創投基金、公募基金等引入中長期資金的重要來源，能夠為投資項目、資本市場提供長期穩定的資金支持，是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的關鍵要素保障，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條件和推動力。
形成“科技—產業—金融”良性循環
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就是要根據不同產業領域、不同地區、不同所有制性質企業的具體情況，制定各產業、各地區、各個企業提升發展質量的策略和方法以及路徑，從而形成各具特色、不同競爭優勢的新質生產力。想要科技創新、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不是一日之功，更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須經過長時間多層次、多領域、多方面的合力作用，才能呈現出生產力發展整體提升的磅礴偉力。
從科技創新規律來看，科技創新轉化成生產力通常呈現前慢后快特點，由此導致金融支持科技創新存在前期資金供給不足、后期資金供給過剩問題。耐心資本挖掘優質資產并長期持有，有助于平衡前期投資不足和后期投資過度問題，避免科創企業因短期資金壓力而中斷科技創新。而強化金融創新、壯大耐心資本，正是加快培育新質生產力的重要引擎。因此，耐心資本可以成為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金融“支撐器”和“穩定器”。與此同時，耐心資本也是連接新的生產要素與傳統生產要素的兼容性紐帶，可以成為促進傳統產業轉型升級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催化劑。耐心資本的注入能夠提供穩定的金融活水，降低因資金短缺導致的創新中斷。
壯大耐心資本對于促進風險投資高質量發展和培育新質生產力具有重要意義。
首先，耐心資本為新質生產力發展提供穩定資金支持。短期資本更加注重短期回報，通過加快資本周轉速度來降低投資風險。但新興產業特別是未來產業很難在短期內產生回報，原創性、顛覆性科技創新更需要長期資金的支持。因此，應充分發揮耐心資本對于培育壯大新興產業、超前布局建設未來產業的作用。耐心資本的長期性、穩健性，決定了其投資領域與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密切相關。通過為企業提供穩定資金來源，支持長周期技術研發和企業長期戰略，共同制定和執行長期發展戰略，能夠從技術研發、戰略指導、管理支持、提升企業的市場價值和品牌影響力等方面助力企業長期發展目標的達成。可以促使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中的中小企業實現長期發展，為新質生產力的培育和發展提供長期穩定的資金支持。
其次，耐心資本可以滿足新質生產力發展需求，消除經濟增長瓶頸，穩固國民經濟與信心。短期可以增加投資需求、應對經濟下滑，長期可以提高經濟增長潛力和質量。這樣的投資是“一石二鳥”，既有利于短期的穩經濟、穩就業，又有利于長期的高質量發展。和世界各國相比，我國儲蓄率高，有長期思維的文化傳統，因此耐心資本的來源充裕，善用之會成為我國的比較優勢之一。在全球范圍，投資于促進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發展的關鍵環節。通過發展新質生產力，我國在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發展中把握住關鍵環節，才能更好地參與全球經濟治理，推進經濟全球化，彰顯中國作為世界經濟發展引擎的重要意義。
最后，耐心資本是加快培育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重要引擎。培育新質生產力、發展未來產業，離不開原創性、突破性、顛覆性的科技創新，這樣的技術創新往往需要較長的研發周期，還面臨著巨大的不確定性。然而，未來產業具有高成長性、戰略性、先導性的特征，一旦研發成功，將為企業帶來巨大的競爭優勢和源源不斷的利潤，也將構成國家科技實力和綜合國力的重要支撐。與追逐短期利潤的資本相比，耐心資本更加關注投資項目未來的成長性，投入長期穩定，能夠承受較高風險，能夠為科技創新研發與布局未來產業營造良好的投資環境，從而形成“科技—產業—金融”的良性循環，推動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壯大耐心資本需要“多管齊下”
當前中國經濟已經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高端制造和創新領域的資金需求旺盛，發展耐心資本具備戰略意義和緊迫性。耐心資本作為一種注重長期投資、穩健回報的資本形態，其重要性已經在國內外資本市場中得到廣泛認可，但在實踐中，其發展仍面臨著不少挑戰。因此壯大耐心資本，便成為我國推動資本市場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主線，需要多管齊下促進其加快發展。
壯大耐心資本，首先要引導現有資本市場資本更耐心。一是建立長期投資評價體系，打造長期投資文化。監管部門和基金業行業協會應當對機構投資者建立長期投資的評價體系，引導機構投資者關注企業的長期增長潛力和穩定現金流，而非僅追求短期股價波動和投機性收益。二是加強投資者教育。提高投資者對長期投資價值的認識，讓投資者明白短期利益與長期價值的沖突，并理解耐心資本對企業和市場的長遠影響，引導普通投資者形成長期投資理念。三是大力發展機構投資者。鼓勵機構投資者參與資本市場，提高他們在市場中的比重和影響力。機構投資者通常具有更強的投資能力和風險承受能力，能夠更好地發揮長期投資和價值投資的優勢。四是優化投資環境。應著力優化投資環境，包括加強基礎設施建設、提高政策透明度、降低交易成本等，為耐心資本提供更好的投資機會和條件。
壯大耐心資本，需要引導更多長期資本進入資本市場。長期資本是資本市場耐心資本的中流砥柱，社保基金、養老金、企業年金等是資本市場最為重要的耐心資本，它們可以承受短期波動或回撤，為資本市場穩定運行提供支持，推動國有資本向前瞻性、戰略性領域集中，可以發揮“耐心資本”的作用。
壯大耐心資本，要加強政策引導，進一步優化市場環境。培育壯大耐心資本需要政策體系的支持，適當的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有利于降低投資要求的必要報酬率，在培育資金耐心的同時，鼓勵更多資金成為耐心資本。應制定和完善相關政策法規，加強監管和風險控制，建立健全監管機制，確保這些長期資本在資本市場中的投資行為符合法律法規和政策要求。加強對投資風險的評估和監測，及時發現和處置潛在風險，確保這些長期資本的安全穩健運行。只有這樣，耐心資本才能為新質生產力提供成長的土壤，新質生產力的蓬勃發展也能為耐心資本帶來長期且穩定的回報，兩者最終形成相互促進的良性循環。
記者觀察｜期待更多優質投資者和“耐心資本”涌現
培育真正的耐心資本，積極支持資本市場穩健發展，成為當前社會各界高度關注的話題。培育壯大耐心資本，是在國內外經濟環境深刻變化的背景下，全方位推進中國科技創新、全面提升中國經濟增長質量的關鍵舉措。
當下原創性、顛覆性科技創新活動及其產業化發展，既面臨巨大不確定性，又要經歷漫長的創新和應用周期，需要付出較高的時間成本和機會成本。最近在游戲界火爆的《黑神話：悟空》就是體現“耐心資本”作用最好的案例。《黑神話：悟空》的開發從2017年開始，到2024年8月20日正式上線，整個開發過程大約用了7年時間。其間投入巨大，每小時游戲時長的開發成本達1500萬至2000萬元，整體游戲時長在20個小時以上，總開發成本至少需要3億到4億元人民幣。然而正是這樣的堅持投入，才使得這款我國首部3A（高成本、高體量、高質量）游戲，創下了發行首日收回成本、上線三天銷量超1000萬套、在線玩家一度突破200萬人的成績，并帶動電腦周邊、古建筑文旅等多個板塊熱銷。
鑒于科技創新投資回報的高度不確定性，要在科技創新和資本市場之間創造雙向流動實屬不易。這就要求參與資本有足夠的耐心做“時間朋友”，做長期投資、戰略投資、責任投資。 好的投資者不僅要有陪伴的耐心，還要有如炬的慧眼、長遠的謀劃。隨著科技創新成為關鍵驅動力，優質投資者和投資機構也需要制定與培育新質生產力相匹配的投資策略。
近日，《濟南市政府引導基金管理辦法》（下稱“《管理辦法》”）由濟南市人民政府辦公廳印發實施。《管理辦法》中提出了“6+N”基金集群新架構，其中“6”是6只引導基金（母基金），具體為天使創投、信息技術、智能制造、生物醫藥、戰略新興和重大項目協同發展引導基金；“N”是引導基金下設的參股基金、股權直投基金等。其中，天使創投引導基金積極響應“耐心資本”“長期資本”號召，重點扶持初創期、中早期科技型企業成長；信息技術、智能制造、生物醫藥、戰略新興4只產業引導基金，立足主導產業、標志性產業鏈群、戰略性新興產業等高質量發展，更好地服務重點項目建設和經濟社會發展。
壯大耐心資本，為未來產業提供穩定的金融支持，并成為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助推器”，還需要做到以下幾點：第一，以國有資本為主導壯大耐心資本，引導社會資本協同發力支持新質生產力發展。第二，尊重科技創新發展規律，完善相關配套制度。第三，暢通“募投管退”各環節，尤其是拓寬多元化退出渠道。第四，培養復合型專業人才，促進跨界交流對話，營造更優質的生態，發揮長期資本、耐心資本的“壓艙石”作用。
（大眾新聞·經濟導報記者 戚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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